075

  晚上，陈嘉效没回酒店，等郑清昱下楼直接去吃饭。
  郑清昱来的时候一眼看到路边灯牌下那个挺拔又不经意慵懒迷人的身影，陈嘉效把西装脱了，挂在小臂，他溺在光源里，棱角分明，一整天下来黑衬衫还是一点褶皱都看不见，修眉微蹙着，比没有星星围绕的月亮冷酷，偏偏吞云吐雾时是神态是散漫的。
  似乎只差一束花，就能让人信服他是在等待心爱姑娘的少年。
  心有感应似的，陈嘉效抬起头，就是这瞬间，冷淡瞳孔里迸发出两簇光，完全是看到美丽异性的本能反应，但没有任何轻佻冒进的失态，只是容许心脏狂跳。
  也许是环境刚刚好，他觉得今晚的郑清昱格外美，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被清冷月光赋予了神圣的高贵光环，大气精致的五官敷淡妆，是恰到好处的艳丽，风吹乱发丝，总带有一丝阴郁的眉眼在若隐若现间变柔和了。
  很少见她长裙，简简单单配一件西装，有些人的时尚感是与生俱来的，但郑清昱就属于套麻袋都好看。陈嘉效恍惚这是今天见她的第一眼。昨晚替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条裙子，他本来就想，她会什么时候穿。
  那种惊喜感，狠狠冲击心脏。
  差点连藏在身后的玫瑰都忘记了。
  他慢慢拿到前面，走完两人之间剩下不多的距离，将一束红玫瑰送到她的眼前，花香浓郁，浓艳的红和郑清昱今天的妆容出奇匹配。
  郑清昱完全怔住，困惑看他一眼，手不知不觉抬起来小心翼翼捧了个满怀。
  “路过花店，觉得好看就买了。”
  郑清昱不禁深嗅一口，有些为难：“这样怎么去吃饭？”
  陈嘉效牵起她手，说得冠冕堂皇，“带着去呀。”郑清昱一愣，偏头笑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其实很俗气，也会因为男人制造这种土掉渣的惊喜心跳失控。
  “今天去了哪里，消息都顾不上回。”陈嘉效随口一问，真正计较的其实后半句话。
  郑清昱有一瞬间恍惚，自己真的抱着一束花在路上走，包装窸窸窣窣的，总是不经意擦过露出来的锁骨。
  “你自己都忙得没空发消息。”
  陈嘉效无声一笑，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不开心了？我的错，等后天我就可以陪你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要把英国好好玩一趟。”
  “你后天就不忙了吗？”
  “倒不是完全没事，但我能安排，反正英国就这么点地，实在不行也能赶回伦敦。”
  郑清昱跟着他走，完全不用思考什么，“明天去爱丁堡吗？”
  “嗯，那里和伦敦不同，整座城市像中世纪城堡，总体是苏格兰宗教改革时期的建筑风格，尤其是阴雨天，其实会让人觉得过于压抑了，黄昏的时候沿城墙随便走一走，你会觉得和时间比起来，人类是这么渺小。但街道的色彩总是不经意出现，它有自己的浪漫，不然那句歌词怎么来，”陈嘉效低头看她一眼，罕见哼起歌，“‘城堡为爱守着秘密，而我为你守着回忆’，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爱丁堡和曼城。”
  郑清昱似乎听入迷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主动告诉他：“我今天去了牛津。”
  陈嘉效微微诧异，因为他没想到她会一个人买火车票跑去周边城市，“去了Oxford？哈利波特？”
  “牛津没什么玩的。”她扭头仰脸告诉他，一本正经，像控诉。
  陈嘉效笑了，“牛津确实没什么好逛的，但一所Oxford也有值得看的地方，看个人选择，我之前也没去过，原本想的是，如果这次还有时间，最后和你去一趟。”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餐厅了。两顿晚餐，开始让郑清昱怀疑英国是美食荒漠的说法是否真实，因为陈嘉效选的餐厅都很合她口味，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陈嘉效说：“昨天时间太赶了，吃的法餐我也是第一回。今天这家餐厅是我来过很多次的，尝尝，希望你同样会喜欢。”
  “我很喜欢。”郑清昱毫不遮掩，笑着喝了一口奶昔，“看来跟着你，在英国也不会饿肚子。”
  陈嘉效静静注视对面的女人，呷了口酒，含在嘴里慢慢等它变温了，胸膛里那颗心在迷醉地摇曳着。
  吃完饭两人去逛广场，街边有很多小摆摊，全是可爱精致的小玩意儿，郑清昱想蔡蝶如果来这里一定很开心。她挑了几个瓷盘，陈嘉效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替她讲价，帮她小心翼翼拎着，还有香薰蜡烛，郑清昱也一个个闻，有惊喜的味道会自然而然第一时间放到陈嘉效鼻子前。他第一次发现，她其实也挺热衷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一条街逛下来，郑清昱后知后觉，“我是不是买太多了？”
  陈嘉效哼哼一笑，“伦敦还有很多好逛的地方。”
  回到酒店，郑清昱在收拾今晚的战利品，腰忽然被从后一揽，还有些湿的热气渡送过来，陈嘉效下巴抵着她颈窝嗅拱，偏头在她耳垂落下密密麻麻的吻，郑清昱很快就有些抵挡不住他地撩拨，恍惚一瞬，放下了手里的瓷盘，找到他扣在腰间的手，交迭着，脖子后仰找到了他的唇。
  陈嘉效吻得很深，从浴袍边缘探进去，将人抵在镜子上，郑清昱抬起手抚摸他脸颊，心口发紧，脑袋偶然被他带领着一转，几缕散光从睫毛漏进眼睛，整个人都是晕的。
  很快，干燥洁亮的镜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白雾。
  郑清昱躺在已经适应了一晚的大床里，觉得这里的春天比台城还要潮，每一寸肌肤都被黏住了，耳边沉重投入的喘息，让人错觉外面又在落一场雨，她渐渐倦怠，只是四肢还下意识搂紧了汗涔涔的男人，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至少在这一刻，两人全身心都属于彼此。
  第叁天上午陈嘉效开完会，带郑清昱自驾前往爱丁堡，一路走走停停，很多沿途的风景也看得眼花缭乱，到那里已经是傍晚，倒没有下雨，只是整座城市的建筑都像古堡，沉重庄严的色调，郑清昱置身其中立马感受到周尽霖曾经描述的——爱丁堡这座城市，处处都是爱丁堡城堡，需要随时随地仰视。
  的确，那种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好像要把人困在时光里。
  总是热爱世界的少年，并不喜欢这座充满忧郁气质的城市。
  但陈嘉效没想错，郑清昱很享受穿梭于这样现代繁华与中世纪古老相融又泾渭分明的城市。他用相机替她拍了许多照片，根本不用特意选角度和找景，她好像天生属于这里。
  两人去爬了卡尔顿山，俯瞰落日里繁华又充满神秘的城市，让人感觉自己在目送一个时代的远离。
  很多情侣在拥吻，郑清昱扭头看向身边，相机挡住了陈嘉效半张英俊的脸，他在镜头里和她对视，忽然扔掉设备，扣住她后脑勺低头含住了她有些凉的唇。
  郑清昱踮起脚，搂住他脖子，一点点回应，最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会永远记得这一次。”
  “我爱你。”陈嘉效总在坚定地告白。
  他觉得郑清昱其实和他一样，需要对方直白偏执的声音和行动，感受到自己在那个人心里，有多么重要。
  远离了台城，陈嘉效觉得自己和郑清昱在英国的这叁天才算真的热恋。
  下一站是曼城，陈嘉效难得卖个关子，说他们会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郑清昱一开始没往心里去，以为是他的朋友，这很正常。
  陈嘉效神秘兮兮告诉她：“你也认识。”
  见到石俊的时候，郑清昱的确有些错愕，对方一开口其实没怎么变，但她还是不太敢认，不得不说，有些男人就是越老越有魅力。
  石俊听到她这么坦率的寒暄，有些汗颜，不知道该哭该笑，“合着你以前觉得我丑呗。”
  郑清昱不置可否，因为他和芮敏谈恋爱，那两年，郑清昱的确对他印象比陈嘉效深，两人经常不可避免的接触，当时401都觉得单从颜值上说，石俊是配不上芮敏的。
  毕竟芮敏上一个心动对象是陈嘉效。
  石俊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还格外热情招呼，郑清昱就知道他和陈嘉效一直有联系，而且，两人交情依旧不浅。倒没有人刻意提起这件事。大概是因为陈嘉效的关系，和石俊相处，郑清昱没有丝毫尴尬不适，他的朋友，她也像和对方是熟人一样，多年不见也不生疏。
  他们到曼城第二晚有场大众瞩目的球赛，郑清昱这才知道陈嘉效早买好票了，准备带她和石俊夫妇一起去现场。见她得知这个消息后没什么反应，陈嘉效其实心里有点打鼓，悄声问她：“是不是不感兴趣？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是曼联主场吗？”郑清昱突然问了一句。
  陈嘉效其实有些意外，她居然还知道“主场”，还有老特拉福德。
  石俊和妻子腻歪够了，反将一军，不知道自己讨人嫌，“你俩凑这么近当我们不存在是吧！”
  “人家恩爱，你当什么破坏王？”石俊妻子捏他脸笑。
  “亲爱的这你不懂了吧，我就看这小子现在甜甜蜜蜜装绅士的样子不爽，”最后意味深长盯了眼郑清昱，“早让他谈恋爱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