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凤宁没开门,站在门后:“大黄。”
  大黄呜咽着应了一声,没有再吠。凤宁看着门后的两道插销,没有去动。她一个人住在厂里,大晚上的确实不宜随便开门。
  凤宁又回到床上,不过后半夜她没睡踏实,天还不是很亮就起来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黄牵到大门那儿拴起来。然后去洗漱,洗漱完毕出去买早饭,大黄见到她出去的时候还使劲地摇尾巴,凤宁说:“大黄乖,等会儿给你买吃的。”
  她要了一碗豆花,又买了一根油条和一个包子,包子是给大黄的。
  她回到厂里:“大黄,来吃早饭。”
  大黄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迎上来,而是发疯一般蹦跳着,嘴里发出呜咽声,它的狗绳被拴在门卫室的窗框上,便在窗户下面使劲挣扎,这明显就不对劲,凤宁急忙问:“大黄,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大黄突然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还冒出了白沫,凤宁看得心里一惊:不会被下药了吧?
  她赶紧进屋,把手里的早饭放下,然后拿起洗衣皂,用水洗出一些肥皂水,拿过来想要给大黄灌下去洗胃,但是大黄现在疼得厉害,拼命在地上挣扎,凤宁根本就没法把肥皂水给它灌下去。
  她急得大声叫:“孙伯,孙伯,你快来,大黄出事了!”
  老孙刚起来,正在洗漱,听见凤宁的声音,连嘴角的牙膏沫都没擦干净,就趿着拖鞋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凤宁说:“不知道大黄吃了什么,我起床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我起来后把它牵到这里拴起来,然后去洗漱买早饭,回来的时候它就这样了。是不是有人给它下药了?我弄了点肥皂水,但我一个人灌不下去。”
  “怕是吃了耗子药了。”老孙赶紧将大黄抱着,用手掰开它的嘴,“我来抱着,你给它灌下去。”
  凤宁把肥皂水全都倒进了大黄嘴里:“是不是少了?我再去弄点。”
  大黄喝了肥皂水,依旧没有好转,它的腹部剧烈地起伏,嘴里依旧泛着白沫,把老孙急得直骂娘:“那个狗娘养的给我的狗下药,我操他八辈祖宗!”
  大黄是他从小奶狗养到大的,是条七八岁的老狗了,非常聪明懂事,他们感情深厚,谁知道竟会被人下药。
  凤宁又赶紧送来肥皂水,两人合力将水再次灌下,大黄吐了些东西出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以为会好过来,然而并没有发生奇迹,不到半个小时,大黄就死了。可见这药之毒。
  老孙愤恨不已,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我的狗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容不得一条狗?你说你冬天要吃狗肉闹我的狗还说得过去,这个时节,你闹我的狗干什么?”
  凤宁听到老孙这么说,忽然响起昨天半夜大黄吠叫的事,便说:“孙伯,昨天半夜,我听见大黄叫过,叫得很凶,我当时醒来了,但是没敢开门出去看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老孙停止咒骂,看着凤宁:“半夜狗叫了?”
  “叫了!”
  老孙想了想,赶紧转身去办公室和车间都看了一下,门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一会儿让厂长他们看看,有没有丢东西。咱们厂里有什么东西可偷的,全都是些不值钱的竹子和纸,还有一些布。这都要,怕是穷疯了吧!”
  老孙又对凤宁说:“大黄被闹死了,你一个人住着,晚上一定要格外小心点,门窗要关好。”
  “好。”凤宁其实真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其他人上班后都知道了大黄被人毒死的事,都很气愤,大黄跟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把它当成了家人,没想到竟会被人给下毒。
  戴师傅得知大黄死了之后,问凤宁:“你晚上一个人住在厂里会不会不安全?”
  凤宁说:“应该不要紧吧,我宿舍门有两个插销。”
  “那你自己要格外注意,实在不行,就住我家去。”戴师傅说。
  “师父别担心,应该不要紧的。”凤宁其实并不太想去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最敬重的师父。
  为了确保安全,凤宁中午又去五金店买了个插销,将它钉在了门头上,这样三个插销加固,应该会安全了。
  当晚,凤宁半睡半醒中,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撞击声,是有人在试图弄开门锁,她寒毛顿时竖了起来,真的来贼了?
  凤宁伸出手,摸到了床头的放着的木棒,深吸一口气。继续听门口传来声响,那动静一直绵延不绝,看来非常执着。
  那人见门弄不开,又去弄窗户。
  凤宁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谁在外面?”
  外面的动静停止了,但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过了片刻,门外的人出声了:“妹儿,你把门打开,哥哥来找你耍。”除了妹儿两个字,后面的都有些含糊。
  凤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放开嗓子大喊:“流氓,滚开!快来人啊,抓贼啊!抓贼!灯笼厂里进贼了!快来人啊!”
  门外的人居然不跑,反而说:“你喊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耍个朋友。”
  凤宁继续放声大喊,终于引起了附近人家的狗的注意,狂吠起来。外面那人朝着房门猛踹了两脚,凤宁只听见门发出沉重的哐哐声,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可不是个贼,而是个胆大包天的强盗!
  凤宁握紧了手中的棒子,慢慢走到门边,一边走还不忘大声呼救,这次直接是喊救命了。
  亏得凤宁给门加了一道闩,那两脚并没有将房门踹开。但以这种力度,凤宁知道,多来几脚,房门肯定就遭不住了。
  好在对方只是又多踹了一脚后,就没再继续,凤宁听见脚步声响起,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不久后,她就听到了老孙的声音在大门处响起:“小凤,小凤,你没事吧?”
  凤宁听见老孙的声音,赶紧一把拉开屋内的灯,在屋内大声回答:“孙伯,有个贼进来了,他还踹我的门。”
  “你在屋里别开门。我去看看。”老孙打开小门进来,他的儿子也跟着一起来了,两人拿着手电筒照在院子照了一圈,没发现贼人的踪迹。
  老孙走到凤宁屋外,说:“小凤,我看了,没有人,应该是走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看到了吗?”
  凤宁说:“没有,我没开灯,就听见他的声音,大概是个二三十岁的男的……”她把自己跟贼人周旋的经过跟老孙说了。
  老孙说:“这是个狠角色。你都发现他了,他居然不走,还调戏你,甚至还踹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的人找到了应该千刀万剐才行。”
  老孙说:“小凤,你今晚要不去我家过夜吧,你在这里怕不怕?”
  凤宁本来想拒绝,但看到门后的插销时,她犹豫了一下,三个插销,居然都有些变形,可见对方那三脚有多狠。再来几脚,这门怕是就要踹开了。
  凤宁说:“
  去你家方不方便?要不你们送我去旅馆开个房间,我在旅馆过一夜。我的门闩被踹变形了,我怕他今晚还会再来。”现在是两点多,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凤宁还真有些怕。
  老孙说:“你一个女孩子,住什么旅馆,不安全。去我家没什么不方便,跟我女儿挤一下,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凤宁说:“好,那我收拾一下。”
  凤宁将自己的贵重物品收起来,然后过来开门,结果发现变形的门闩居然都无法打开,她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打开。
  这天晚上,凤宁跟老孙刚上初中的女儿挤了一晚。大半夜的吵醒人家小姑娘,实在是罪过。
  上班后,大家都知道厂里遭了贼。都说大黄肯定是被那家伙下药毒死的,这贼胆子真肥,头天毒死看门狗,第二天晚上就找上门来了,居然还踹门,简直是胆大包天。
  凤宁回想一下昨晚的事,也觉得后怕,要是她没都加一道闩,说不定门就被踹开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人竟然还想强行破门而入,这完全就是强盗了。
  凤宁想了想,还是去报了警。警察没有出警,警力有限,而且也没有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只是做了一下笔录,提醒一下要怎么应对。
  戴师傅得知昨晚的遭遇之后,当机立断:“凤宁,你今晚就去我家住。这里太不安全了,他知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这次没得手,下次可能还会再来。”
  凤宁没法拒绝:“那就给师父和师娘添麻烦了。”
  戴师傅说:“添什么麻烦。你师娘怕孤单,你去了正好可以给她做个伴。”
  就这样,凤宁当天就从厂里搬了出去,住到了师父家。
  师娘听说了凤宁的遭遇,也感到后怕,非常欢迎凤宁过来住:“我和你师父两个人住着怪冷清的,你过来了,家里就热闹多了。”
  戴师傅家是一个自建的院子,房子挺宽敞的,由于太宽,他们还租了两间出去。凤宁也得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这房子原本是师父的儿子住的,不过他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房间也被闲置了很多年。
  凤宁有点担心会破坏了师父师娘的念想,师娘说:“没事的,他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们也早就看开了。你不介意就住着,要是介意,我就把你师父扎灯笼的房间清理出来。”
  凤宁忙说:“师娘,我不介意,不介意的。”她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哪里担心住在已逝之人的屋子里。
  凤宁慢慢把自己的东西都腾挪到了师父家,她打算每个月都给点房租,然后自己买菜做饭,力所能及为师父师娘做点事。
  其实她心里还有个疑惑,那晚来撞门的强盗到底是谁?凤宁认为,对方应该是比较熟悉他们厂里情况的,否则那么多房间,他怎么就能找到自己住的那间呢。
  而且那人的声音也有点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的,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应该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但听过对方说话。
  第43章
  凤宁心中带着疑惑, 但也没法破案,毕竟她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而且也没有时间让她去破案。
  白天要上班, 晚上回去不是跟着师父学东西, 就是看书学习,周末又要回家, 哪里有时间特意去破案。
  凤宁住在厂里的时候, 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她搬出去之后,大家伙才发现出些许异样来。比如院子里不再总是干干净净的,暖水瓶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烧好的开水。但就算如此,也没几个人对她以前做的那些表示过感谢,只是感叹现在没以前方便了。
  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大家依次去办公室里找财务签字领工资。
  凤宁去得比较晚, 等大家都领得差不多了才去,她去的时候,戴师傅还在办公室里和吴昌德聊天。
  凤宁去找财务签字,财务将一个薄薄的牛皮信封交给她:“你清点一下,看数目是不是对的。”
  凤宁打开信封口, 用手挤压信封两边, 看到了里面五张纸币, 然后合了起来,32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
  戴师傅朝凤宁招手:“凤宁, 你过来一下。”
  凤宁走过去:“师父。”
  戴师傅朝凤宁伸出手:“给我看看, 领了多少工资。”
  凤宁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他,戴师傅接过去, 将里面的纸币倒出来,看完之后,说:“就这么点儿?”
  凤宁说:“我是一级工,工资是这么些。”
  戴师傅对吴昌德说:“厂长,凤宁是新人,但她不是新手,她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拿一级工已经很不合理了。她拿一级工的工资就算了,连奖金都没有吗?你们不能因为她年轻,就这么对待她吧。”
  吴昌德说:“上半年咱们全厂都没有奖金啊。”
  戴师傅说:“那是因为以前上半年效益不好,确实不该发奖金。可凤宁为工厂签了这么大一个单,难道不应该发点奖金吗?”
  吴昌德说:“那也得等单子结算之后才发啊。”
  戴师傅问:“那你打算发多少?”
  吴昌德被问住了:“这我还没确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得领导们一起商量才知道。”
  戴师傅又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凤宁升级提工资?”
  吴昌德笑着说:“那起码得明年吧,要满一年才能升级。”
  戴师傅将手中的信封还给凤宁:“好了,你回去吧。我等着看,明年领导要给你定几级工。”
  师徒二人离开办公室后,财务起身,走到吴昌德身边:“厂长,我觉得老戴有点过分了,工人评级他也要管?”
  吴昌德说:“凤宁现在是他徒弟,他当然帮他徒弟说话。”
  “她一个新人,没给她学徒工的工资就不错了。难道还要破格给她发奖金?”财务忿忿不平。
  星期天一大早,放假回到家的凤宁就起床了,她骑着车去了街上,割了好几斤五花肉回来。
  回来的时候路过小河,去小河边摘了一大把苇叶回去。再有两天就是端午节了,可以包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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